一、文献综述
近年来,内需已成为我国经济增长新的拉动力。为扩大内需、刺激居民消费,政府实施了积极的财政政策、增加财政支出,特别是民生方面的支出。在2014年底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政府又提出“继续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以此来释放消费潜力,从而“增强内需对经济增长的拉动力、使消费继续在推动经济发展中发挥基础作用”。财政支出与居民消费之间的关系,从影响方向上可以分为两类:一是财政支出促进了居民消费,即财政支出对居民消费具有挤入效应:二是财政支出抑制了居民消费,即财政支出对居民消费具有挤出效应。关于财政支出影响居民消费的效应,国内外学者进行了大量研究,但仍未得出一致的结论。
国外学者很早就开始研究财政支出对居民消费的影响。Bailey(1971)就通过研究发现公共部门提供的商品和服务挤出了θ(0<θ<1)单位的私人消费,财政支出与居民消费是替代关系,即财政支出对居民消费具有挤出效应[1]。Serletis 与Shahmoradi(2010)等认为财政支出与居民消费直接存在着一定的替代关系,财政支出对居民消费也具有挤出效应。而Devereu 等(1996)从财政支出对宏观经济的影响入手研究财政支出对居民消费的影响,研究发现财政支出对居民消费具有挤入效应。Monacelli 与Perotti (2006)、Ravn 等(2007)、Beetsma和Giuliodori(2011)等通过研究,都认为政府购买性支出增加会提高居民消费水平,即财政支出对居民消费具有挤入效应[2]。
客厅山水画
国内学者对财政支出影响居民消费的效应也进行了大量的研究,这些研究大体上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是研究财政支出影响居民消费的总量效应;二是研究财政支出影响居民消费的结构效应。
(一)财政支出影响居民消费的总量效应。李广众(2005)依据消费者最优选择理论来构建计量模型,运用1952-1978年与1979-2002年两个时期的样本实证分析政府支出与居民消费之间关系,结果表明:改革开放以来,政府支出与居民消费之间表现为互补关系[3];张治觉和吴定玉(2007)、陈冲(2011)、胡永刚和郭新强(2012)等通过构建模型进行实证分析也认为财政支出对居民消费具有挤入效应[4-6];胡永刚、郭长林(2013)通过动态随机一般均衡模型(DSGE),运用我国1996Q1―2011Q4的季度数据分析了财政政策对居民消费的影响,研究表明财政支出扩张会导致居民消费增加[7]。但另外的一些学者的研究结论却与上面的截然相反。黄赜琳(2005)通过构建一个三部门实际经济周期模型来我国研究改革开放后的经济,结果表明改革开放后政府支出对居民消费产生了一定的挤出效应[8];申琳和马丹(2007)、方福前和孙文凯(2014)通过实证分析也认为政府支出对居民消费有一定的挤出效应[9-10]。 (二)财政支出影响居民消费的结构效应。储德银、闫伟(2009)运用1998-2007年我国31个省份的面板数据来实证分析地方政府支出与农村居民消费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地方政府财政支农支出对农村居民消费具有显著的挤入效应,而转移性支出与农村居民消费的相关程度并不明显[11]。陈冲(2011)经过实证分析认为政府投资性支出和民生性支出对居民消费产生挤入效应,而消费性支出产生挤出效应。刘小川、汪利锬(2014)运用乘数―加速数模型来研究政府支出对居民消费的影响,结果表明一般公共事务性支出对居民消费产生挤出效应,民生性政府支出对居民消费产生挤入效应,经济事务性支出对居民消费呈现为先挤入后挤出的“倒U型”效应[12]。武晓利,晁江锋(2014)利用动态随机一般均衡(DSGE)模型框架来研究财政支出结构对居民消费率的影响,指出政府消费性支出在长期内挤出居民消费,而投资性支出在长期内对居民消费具有挤入效应,服务性支出和转移支付能有效挤入居民消费[13]。
上述研究文献,特别是国内文献,对财政支出影响居民消费效应的研究都是基于全国层面的研究,很少具体研究某个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对居民消费的影响(李广众、黄赜林、胡永刚等)。由于在现行的政府财政支出里,除国防和外交支出需中央承担外,其它支出都是由中央和地方共同承担,或者是地方独自承担。其中如教育支出,医疗卫生支出和社会保障支出等有关民生的支出都由中央和地方政府共同承担,并以地方政府为主。因此,单独研究某个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对居民消费的影响很有必要。同时,在研究财政支出影响居民消费效应时,有的学者没有考虑到我国城乡二元结构的特殊性(陈冲等);或者考虑到了这种特殊性,但没有同时研究财政支出影响城乡居民消费效应,并分析两者之间的差异(储德银等)。基于此,本文通过构建面板模型,以安徽省16个地级市为样本,从总量和结构效应两个视角来实证分析安徽省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对城乡居民消费的影响,研究地方政府财政支出总量和各类支出项目对城乡居民消费的“挤入”与“挤出”之争,并分析了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对城乡居民消费影响效应之间的差异。本文随后部分的安排结构如下:第二部分阐述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影响居民消费的作用机制;第三部分构建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影响居民消费的模型;第四部分实证估计安徽省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影响居民消费的结果并进行分析;最后就是本文的主要结论和政策建议。
二、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影响居民消费的作用机制
本文利用凯恩斯的国民收入决定理论来分析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影响居民消费的作用机制。在这里不考虑各地区之间的经济结构差异和国内产业分工情况,同时假定该地方政府辖区为一个封闭的经济,则引入的收入决定模型为:
依据经济性质的不同,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可分为购买性支出和转移性支出。首先,购买性支出直接作用于生产和就业,购买性支出的增加会直接增加社会总需求,在社会总供给小于总需求或经济没有达到充分就业时,社会总供给也随之增加、就业增加,居民可以选择更好的就业机会或更多的人获得就业机会,使得居民收入增加。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居民收入的增加导致居民消费的增加,即G↑→AD↑→S↑、就业↑→Y↑→Yd↑→C↑;其次,转移性支出直接作用于收入分配,当增加转移性支出时,如社会保障支出,通过分配和再分配使居民可支配收入提高,从而促进居民消费,即TR↑→Yd↑→C↑。
上面是分析了财政支出对居民消费的总体影响,由于不同支出项目影响居民消费的作用机制不同,因此就有必要分析各支出项目影响居民消费的作用机制,即财政支出对居民消费的结构影响。第一,行政管理支出与居民消费。行政管理支出是政府履行行政管理这一基本职能发生的支出,政府通过行政管理来维持生产和生活秩序,为企业与居民提供稳定安全的生产和生活环境,有利于社会经济发展和促进居民消费。当行政管理支出规模过大时,就意味着政府规模的扩张和干预程度的加强,此时政府就可能过度干预市场,存在“越位”可能。政府的过度干预可能引起市场机制扭曲,从而抑制了居民消费;第二,教育支出和居民消费。政府教育性经费支出直接影响着教育水平的提升与劳动力素质的高低,而劳动力素质的高低又直接影响着劳动者工资水平的高低。政府通过增加教育支出改善学校基础设施、引进优秀人才等,来提高学校的师资水平和教学质量,从而提升劳动者的受教育水平,提高劳动者的专业技能和素质。劳动者专业技能和素质提升后,可以为企业创造更大的价值,劳动者的工资待遇水平也会提升,从而促进了劳动者的消费水平;第三,社会保障支出和居民消费。一是社会保障支出具有收入再分配功能,直接增加居民可支配收入,从而促进居民消费,二是社会保障支出的增加,可以减少居民预期支出的不确定性,从而间接提高居民消费愿望;第四,医疗卫生支出和居民消费。政府通过增加医疗卫生支出,来提升医疗服务水平和医疗保障水平,从而提高了居民的健康水平,而健康对工资率有显著影响(田艳芳,2013)。因此,居民好的健康水平促进了收入水平的增加,从而进一步促进了居民消费。
三、模型构建和数据说明
(一)模型构建
本文在消费者最优选择理论的框架下,借鉴储德银(2009)、睢党臣(2012)、邹红(2014)等文献的思路,构建以居民消费为被解释变量,地方政府财政支出为核心解释变量的面板数据模型。考虑到居民收入对居民消费有着重要影响,为了提高模型估计结果的精确性和科学性,故将居民收入也加入到模型中,具体的实证分析模型如公式(4)所示:
模型(4)为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影响城乡居民消费总量效应的模型。其中,下标i和t分别表示第i个地级市和第t个时期,c表示城乡居民人均消费水平,y表示城乡居民人均收入水平,zc表示人均财政支出,且为了减少变量的波动性,对所有变量做对数处理。
考虑到本文还要分析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影响居民消费的结构效应,根据前文的理论分析,用人均行政管理支出、人均教育支出、人均社会保障支出和人均医疗卫生支出来代替模型(4)中的人均财政支出变量,实证分析模型如公式(5)所示: 模型(2)为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影响城乡居民消费结构效应的模型。其中,下标i和t分别表示第i个地级市和第t个时期,xz表示人均行政管理支出,jy表示人均教育支出,sb表示人均社会保障支出,yl表示人均医疗卫生支出,所有变量做对数处理。
(二)数据说明
本文的分析样本为安徽省16个地级市,时间跨度为2008-2013年。由于安徽省2011年进行了行政区划改革(撤销巢湖市),为了保证数据的完整性,本文将巢湖市2011年之前每年的数据并入到合肥市处理。本文所有原始数据均来源于《安徽省统计年鉴》(2009-2014),为了增强实证结果的可信度和科学性,所有数据用消费者价格指数进行平减(2008=100)。模型中的各类财政支出的人均变量是指某地级市的该类财政支出总量除以该市的户籍人口数的数值,如人均财政支出就是通过某地级市的财政支出总量除以该市的户籍人口总数得到,其中行政管理支出用一般公共服务支出来代替。各变量的统计特征如表1所示。
四、实证估计结果及其分析
(一)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影响居民消费的总量效应
1.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影响城镇居民消费的总量效应
由于本文仅仅分析安徽省内的情况,本文认为固定效应模型在理论上比混合回归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更适合。同时根据协方差分析检验,本文最终选取固定效应变截距面板模型来实证分析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影响城镇居民消费的总量效应,实证估计结果如表2中(1)列所示。
从估计结果可知:首先,人均财政支出的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安徽省地方政府财政支出促进了城镇居民消费,即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对城镇居民消费具有“挤入”效应;其次,人均财政支出的回归系数为0.182 7,说明在其它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人均财政支出增加一个百分点,城镇居民人均消费平均增加0.182 7%;最后,城镇居民人均收入和人均消费同方向变化,且城镇居民人均收入增加一个百分点,其人均消费平均增加0.457 9%。
2.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影响农村居民消费的总量效应
通过协方差分析检验,本文选取固定效应不变系数面板模型来实证分析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影响农村居民消费的总量效应。实证估计结果如表2中(2)列所示。根据实证估计结果可知:人均财政支出的回归系数为0.089 6,且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了t检验,说明在其它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人均财政支出增加一个百分点,农村居民人均消费平均增加0.089 6%。这意味着安徽省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对农村居民消费具有促进作用,即地方政府财政对农村居民消费也具有“挤入”效应。同时,农村居民人均收入也促进了其消费水平,在其它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农村居民人均收入增加一个百分点,其人均消费平均增加0.657 4%。
3、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影响城乡居民消费总量效应差异的分析
根据表2中的估计结果可知,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对城乡居民消费都具有“挤入”效应,但是挤入的程度却不相同,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对城镇居民消费的挤入程度高于其对农村居民消费的挤入程度。本文认为这是由于公共服务非均等化造成的。当前,安徽省基本公共服务的非均等化问题比较突出,并由此使地区间、城乡之间、不同群体之间在基础教育、公共医疗、社会保障等基本公共服务方面的差距逐步拉大。城镇居民享受到的公共服务高于农村居民享受到的,这就使的政府增加财政支出时,城镇居民得到的优惠多于农村居民的,从而更能够促进城镇居民的消费。同时也可以得知,城乡居民人均收入的消费弹性也不相同,城镇居民人均收入的消费弹性小于农村居民的消费弹性,即农村居民人均收入的增加更能促进其消费水平的增长。本文认为这主要是由于农村居民的收入水平低于城镇居民的,导致农村居民的消费水平也低于城镇居民的。当居民收入水平上升时,农村居民会更多将收入用于消费,来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
(二)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影响居民消费的结构效应
本文除了分析安徽省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影响居民消费的总量效应外,还分析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影响居民消费的结构效应。由于本文在分析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影响居民消费结构效应时的样本时期跨度较短,而且时期较短的原因是我国在2006年进行了政府收支分类改革,安徽省从2007年开始实施新的收支口径,从而使得样本只能从2007年开始,这种客观原因是无法克服的。因此,本文采用混合堆积回归的形式实证分析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影响居民消费的结构效应。也正因如此,本文仅能运用OLS对模型(5)进行实证估计,实证估计结果如表3所示。
根据表3的实证估计结果可知:首先,人均行政管理支出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174 9、-0.079 6,且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均通过了t检验,说明在其它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人均行政管理支出增加1%,城乡居民人均消费分别减少0.174 9%、0.079 6%,即地方政府行政管理支出对城乡居民消费均具有“挤出”效应。本文认为这是由于行政管理支出是非生产的消耗性支出,在政府预算规模不变的情况下,行政管理支出增加必然会减少其它方面的支出,如社会保障、教育和医疗卫生等民生性支出,从而不利于增加居民消费。同时,政府行政管理支出规模扩大,意味着政府规模的扩张和干预程度的加强,此时政府就可能过度干预市场,存在“越位”可能。政府的过度干预可能引起市场机制扭曲,从而抑制了居民消费。其次,人均教育支出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199 4、-0.052 2,且前者在1%的显著性水平通过了t检验,而后者没有通过t检验,这意味着地方政府教育支出对城镇居民消费具有“挤入”效应,但是对农村居民消费的影响却不明显。再次,人均社会保障支出的回归系数均没有通过t检验,说明地方政府社会保障支出对城乡居民消费的影响均不明显。本文认为这是因为安徽省的社会保障制度还不够完善,不能降低居民的预期支出的不确定性,从而导致社会保障支出对居民消费的影响不明显。最后,人均医疗卫生支出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299 8、0.237 4,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了t检验,说明在其它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人均医疗卫生支出增加1%,城乡居民人均消费分别增加0.299 8%、0.237 4%,即地方政府医疗卫生支出对城乡居民消费均具有“挤入”效应。本文认为这是因为政府增加医疗卫生经费的投入,有利于提高医疗服务和医疗保障,从而提高居民的健康水平,好的健康水平促进了工资收入水平的上升,从而引起居民消费水平的提高。 五、主要结论和政策建议
本文运用安徽省16个地级市面板数据,从总量和结构效应两个维度来实证分析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对城乡居民消费的影响。结果表明:从总量效应看,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对城乡居民消费均具有“挤入”效应,且对城镇居民消费的挤入效果更明显。从结构效应看,地方政府行政管理支出对城乡居民消费均具有“挤出”效应;医疗卫生支出对城乡居民消费均具有“挤入”效应;教育支出对城镇居民消费具有“挤入”效应,但是对农村居民消费的影响却不明显;社会保障支出对城乡居民消费的影响均不明显。
基于以上实证分析与结论,本文给出如下政策建议:一是进一步增加安徽省地方政府的财政支出总量。近年来安徽省地方政府财政支出总量逐年递增,由2000年的3 224 688万元增加到2013年的43 496 871万元,年均增长率22.16%。同时2014年底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也明确要求“继续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基于本文的实证结论,安徽省应进一步增加财政支出以促进城乡居民消费水平的提升。同时,安徽省还应进一步优化财政支出结构,减少行政管理支出,增加教育、医疗卫生等方面的支出。安徽省行政管理支出由2008年2 341 531万元增加到2013年4 691 511万元,年均增长率为40%;教育支出由2008年2 862 557万元增加到2013年7 365 882万元,医疗卫生支出由2008年1 038 442万元增加到2013年3 617 987万元,年均增长率分别为51.46% 、69.68%,两者的增长率均超过了行政管理支出的增长率。根据实证结论,行政管理支出抑制了居民消费,而教育、医疗卫生支出则促进了居民消费,因此安徽省应进一步减少行政管理支出,增加教育、医疗卫生等方面的支出,以此来控制“三公”消费,促进大众消费,让消费积涓成流。
二是应加大财政在社会保障方面的支出,完善社会保障体系。安徽省社会保障支出由2008年的2 282 005万元增加到2013年的5 336 402万元,年均增长率为46.77%,不足同期的财政支出增长率52.82%。依据本文的实证结论,社会保障支出对城乡居民消费的影响均不明显。基于此安徽省应进一步加大社会保障支出力度,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提高城乡居民基本医保、基本养老金与农村五保供养等补助标准,真正做到“多些雪中送炭,更加注重保障基本民生,更加关注低收入群众生活”,以此来降低居民预期支出的不确定性。
三是应大力发展经济以提高居民的收入水平,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本文的实证结论表明收入也是影响城乡居民消费的重要因素,因此安徽省应大力发展经济,加快产业结构升级,将经济工作的着力点放到转方式调结构上来,努力保持经济稳定增长,从而促进居民收入水平的提升。同时,安徽省还应切实解决好“三农”问题,坚定不移的加快转变农业发展方式,大力推进农业现代化,完善强农惠农政策,持续增加农民收入,持之以恒强农业富农村惠农民,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